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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13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Lock on Locker
他星期五做了什么?
没有的书
说个故事来听听
吾友啊莫知晓
首度发表之处
图书馆里一片寂静。
三年级的图书委员彼此熟识,感情也很好,每到放学后,图书馆就成了图书委员会的游乐场所。室内总是充斥着言不及义的闲聊,有时还会玩玩游戏,直到关门时都充满了不绝于耳的欢笑声,但是到了六月,学长、学姐为准备考试而退出委员会之后,图书馆就失去了活力。
图书馆的气氛不再像从前那样热闹,一、二年级的图书委员都没了干劲,没值班就不来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多,甚至连值班的日子都会找别人来代班。有人感叹图书馆变得无聊了,但我不这么想。像现在这么安静的图书馆待起来很舒服,我也觉得图书委员仗着没其他人来,就在图书馆闹翻天实在不太对。
这天负责值班的是我和松仓诗门,整间图书馆里没有其他学生。明明没人来,还要两个人值班,感觉有些糟蹋人力,但是我和松仓在一起能很轻松地打发时间。我坐在借书柜台里望着静谧的图书馆,说道:“是因为图书委员太爱闹才没人来,还是因为没人来,图书委员才变得那么爱闹?”
松仓正在打哈欠。他毫不顾忌地张大嘴巴,也没有临时收住,直到打完了哈欠,才眼角含泪地望着我。
“是哪一种都无所谓,反正我们又不需要招徕客人。”
他说得没错,所以我一句话都没有回答。
我和松仓是在今年四月图书委员会第一次开会时认识的。当然啦,我早就见过他了,因为高大、帅气的松仓本来就很引人注目,即使只是在走廊上擦身而过,也会对他留下印象。他看起来很擅长运动,感觉是个不太爱看书的人,所以我在委员会见到他的时候还有些讶异。
聊过之后,我发现松仓这个人挺不错的,他个性开朗又爱笑,损人的力道又恰到好处。他没有参加运动类社团,但小时候去过游泳训练班,成绩也在中上水准。虽然我把他说得这么好,仿佛他并非和我一样是高二学生,但他其实也有少根筋的时候。当图书馆被搞成游乐场时,他只会配合别人,从不带头嬉闹,感觉和我比较像,因此我很喜欢找他聊天。
松仓把手伸进还书箱。归还的书得在离校之前放回架上,大概是因为时间还很充裕,所以他做得慢条斯理。还书箱通常是空的,今天却有三本之多。松仓拿起最上面的一本,不知为何露出了苦笑。我凑过去一看,是丹·西蒙斯Dan Simmons的《海伯利安》。我没有看过这本书,而松仓不喜欢外国小说,所以他多半也没看过,但我明白他为什么会苦笑。果不其然,松仓说道:“叫西蒙斯真的很怪。”
我一如往常地回答:
“会吗?我觉得还好啊。”
松仓很讨厌自己的名字,觉得叫作“诗门”是件很丢脸的事
但我认识名字更难听的人,所以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不过松仓提这件事并不是要征求我的附和
注1:“诗门”的日语发音听起来像是“西蒙斯”。
“西蒙一看就像基督徒的名字,但我又不是基督徒,取这种名字太失礼了。”
“是吗?”
“等我长大以后就要改名。”
“你早就说过了。”
“我以后还是会再说。”
松仓的态度非常坚决,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这也表示他决定长大之前不改名。我之前问过他理由,他回答说,使用父母取的名字是孩子的义务。
从松仓的话中,我猜他的父亲已经过世了,他大概是因为对父母有一份责任感,才会继续忍受“诗门”这个名字。我没有直接向他证实这种猜测,今后应该也不会问。
我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,不过不像松仓那么严重就是了。我叫堀川次郎,因为我是次子,所以叫次郎。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奇特之处,但我真希望父母取名时能更用心一点。
松仓把《海伯利安》放在柜台上,又从还书箱里拿出第二本,那是《新明解国语辞典》
辞典是禁止外借的,可能是有人借去自习却忘了是从哪里拿的,不然就是懒得自己放回去。
注2:《新明解国语辞典》是日本三省堂出版的一本日日辞典(日本称之为“国语辞典”),爱好者称其为“新解先生”,是日本许多高中指定用的辞典。
第三本的情况很凄惨。
那是一本很旧的文库本,连书膜都没贴。岩波文库出版的《学徒之神:志贺直哉短篇小说选》。松仓一拿起那本书就愁眉苦脸地说:“
真惨。”
封面中央被折得扭曲,书上还沾着干掉的污泥。
“怎么会搞成这样?”
听到松仓这么说,我就随口附和道:“可能是边走边看书,结果不小心跌进了泥里吧。”
“好活泼的阅读方式啊,这习惯真棒。”
“把图书馆的书弄得脏兮兮的还回来是很棒的习惯吗?”
“的确是过分了点。”
其实我们没有像嘴上表现得这么生气。虽然我们都有阅读的习惯,但还不至于把书奉为神明。把书带出去本来就有可能会弄脏、弄破,
还好这不是很难买到的书,真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松仓迅速地翻页,检查内页的情况。
“怎么样?”我问道。
“还可以读。”
“我们是不是该把书擦干净?”
“的确。不过还有另一个问题。”
松仓把书脊转过来给我看,作者名字的下方严重磨损,标签也脱落了。
“破损得很厉害呢,这个应该要淘汰了吧?”
听我这么一说,松仓就一脸厌烦地皱起眉头。
“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,如果事后有人质问为什么擅自把书丢掉就麻烦了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“总之,先补救看看吧。”
松仓在运动和课业方面都很优秀,但又意外地笨手笨脚。他犹豫地说了句“让我来弄的话多半会弄破”,所以就决定由我来修补。
要除掉污泥应该用湿布擦拭,但纸张又不能擦得太用力。我真希望有湿纸巾,可惜图书馆的借书柜台不会准备这种东西,所以我把厕所
里的卫生纸沾水拧干,轻轻地在书上抹过。
稍微沾湿之后,再用干的卫生纸擦拭,然后我拿起来看了看。
“没什么变化。”我坦白地说出感想,松仓也点点头。
“这招似乎没用。”
“再擦下去就会伤到纸张了。”
“对了,我听说橡皮可以除去书上的脏污。”
听他说得这么轻松,我不免有点生气。
“你早点说嘛!”
松仓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“抱歉”。我等书上的水分完全干了之后,再照着他的建议拿橡皮来擦,确实干净了一点。
“还有破损的地方。如果放着不管,一定会越破越大。”
“把书膜贴上去就行了吧。”
“你听过这种方法啊?”松仓笑着说。
“我是突然想到的。”
一旦贴上书膜,就不能再撕下来重新修补了。我有点犹豫,但又想不出其他方法,于是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卷书膜,剪下一小块,小心地对准磨损的部分贴上去。
我再次打量自己的成果。
“……噢,挺不错的嘛。”我忍不住自卖自夸,松仓也赞同地说:“干得好啊。”
虽然是突发奇想的方法,但破损确实变得不显眼了,只要再贴上标签,应该就完全看不出来了。标签这里就有了。贴标签和手巧不巧没有关系,而且松仓写字比我好看。
“标签就交给你了。”
听我这么说,松仓点点头,从抽屉里翻出标签,拿起圆珠笔。他依照日本十进分类法写上代表日本小说的分类号“913”,作者是志贺直哉Siga Naoya,所以后面再加上“シSi”。他把新标签贴在破损的书脊上,我再用书膜固定。
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三本书放回架上,不用三分钟就能解决,除此之外,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。图书馆里应该还放着扑克牌,但我和松仓都不打算把图书馆当成游戏室。我们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,连一个读者都没有。虽说这间图书馆向来是门可罗雀,但如此安静的日子还是很少见。
先耐不住无聊的是松仓。
“堀川,有没有什么事可以做啊?”
这里当然有很多事可以做。
“图书馆通讯的稿子最好早点写完,或者你也可以写逾期书本的催讨单。”
“你应该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。”
“噢,那你要写作业吗?”
松仓别过脸去,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,但他还是喃喃地说:“算了,我来写催讨单吧。”
只要默默地埋首工作,就会不知不觉地到放学时间。
但是这一天并没有就这样结束。松仓正要拿出催讨单的用纸,一直关着的门打开了。我一看就知道那个人不是来还书的,因为我跟那个人很熟。
我轻轻点头说了声“你好”,松仓也做出类似的反应。
走进来的是不久前刚退出图书委员会的三年级委员,浦上麻里学姐。她的手中拿着两个小小的宝特瓶。学姐一看见我们两人,就露出戏谑的笑容,仿佛随时会眨一下一只眼。
“嗨,你们好像很闲嘛。”
有几位学长、学姐在退出之后还是会找理由回图书馆看看,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浦上学姐回来。
浦上学姐比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晒黑了一点,齐肩的发尾稍微向内卷,眼睛似乎比平时显得更困,嘴唇亮晶晶的,似乎涂了什么东西,我忍不住一直盯着。
“如你所见,闲得很。”
我一说完,松仓就立刻补充:“我正打算写催讨单。”
“这样啊,那确实是很闲。”
浦上学姐靠在柜台边,把两个宝特瓶放在我们面前。是爽健美茶note。
注3:日本可口可乐公司旗下的茶类饮料,俗称日本生可乐。
“这是给你们的慰劳品。”
我虽然开心,但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好?”
学姐笑而不答。松仓从口袋里拿出手帕,垫在凝结着水珠的瓶子下,把瓶子提起来。
“我看这不是慰劳品吧?是贿赂还是补偿?”
“被看穿啦?”浦上学姐爽快地回答,然后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,“诗门还真敏锐呢。”
“因为你没理由请我们啊。”
“哎呀,真不可爱。你跟学弟、学妹相处得怎么样啊?”没有等他回答,学姐就压低声音,像是揭露秘密似的,“其实是这样的,我有些好事要分享。”
“跟我们?”
“嗯。”
这么说来,她是特地挑我们值班的时候来的吧。
“我冒昧地问一下,你们有没有兴趣打工?我想应该很适合你们。”
学姐口中明明说着“你们”,但不知为何眼睛一直盯着我。松仓插嘴说:“感觉很可疑哦。”
“或许吧。不过听听看也无妨啊,难道你们一点兴趣都没有?有这么忙吗?”
“也不至于啦。”
“那就听听看嘛。”
学姐完全不把我们的质疑当一回事,不等我们答应就直接说:“是关于我家里的事……我爷爷已经过世了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“啊,他已经过世很久了,别露出那种同情的表情啦。我爷爷人很好,但是有时候太过谨慎了,让我们很困扰。这件事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……”
虽然学姐嘴上说不好意思,表情却很开心。
“他过世时保险箱还是锁着的。”
“保险箱?”
“是啊。大概这么大。”学姐张开双手比出保险箱的尺寸。这么大的保险箱,应该装得下一个人吧。学姐接着做出转动转盘的动作:“
那个保险箱是数字转盘的款式……你们应该猜到我要拜托你们什么了吧?”
我心想不会吧,对她说:“难道你想让我们找出保险箱的密码吗?”
“答对了!”学姐粲然一笑,竖起拇指。
松仓说出了我心底的话:“你是在开玩笑吧?”
“我哪里像是在开玩笑?”
“第一点是‘爷爷留下了锁住的保险箱’,第二点是让我们去开锁。”
学姐听了之后沉默不语,过了一阵才挤出笑容说:“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嘛,爷爷又不是故意让我们打不开保险箱的,只不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,所以来不及把密码告诉我们。”
学姐的笑容显得很落寞。
但是没过多久,她就眼睛发亮地探出上身:“我会来找你们帮忙,是因为你们以前也破解过密码。你们还记得吧?真的很厉害啊,所以当我知道开不了锁的时候,就立刻想到你们了!”
“啊……”松仓叹息似的点点头。
如同浦上学姐所说,我和松仓以前确实破解过密码。图书委员会平时很少聊到书的话题,那一天不知道是在聊什么,某位学长拿出江户川乱步的短篇《黑手组》问大家:“谁解得开这个密码?”我和松仓的兴致都来了。我们没有当场解开,但松仓在放学之前找到了破解的关键,因此我们在黄昏时的图书馆里出了一次大大的风头。
“那个……只是误打误撞啦。”
“误打误撞也好,反正本来就打不开,猜对了就算是捡到的。”
我开始有点兴趣了,但松仓还是苦着一张脸,似乎不太情愿。
“你说那是数字转盘式的保险箱?也就是说我们得一直转动转盘,直到找出正确的数字。一个一个试太无聊了,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。”
“你真迟钝。又不是叫你们乱猜,我当然会提供线索啊。”
说的也是,既然学姐是因为我们破解了小说中的密码才来找我们的,她的手上当然有线索,可能是暗号之类的东西。
“总之,你们愿意挑战的话,我就请你们吃晚餐,若是打开了保险箱,我会视里面放的东西来决定给你们多少酬劳。”
说到这里,浦上学姐露出了狡黠的笑容:“我可要先告诉你们,我爷爷挺有钱的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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